看守所女管教:她们信任我,因为我没有不把她们当人看

读喜马拉雅作者:gezhong日期:2022-3-5点击:1326
她们犯了罪,但她们不是怪物。 故事FM ❜ 第 568 期 时隔一年,故事FM 的「铁窗泪系列」又回来了。在这个系列里,我们播出过中国人在世界各地「坐牢」的故事,也采访过狱警和专门研究监狱的专家,今天「铁窗泪宇宙」加入了一个新视角——我们想从一个看守所女子管教的角度来和大家说说看守所里的女人们。 /Staff/ 讲述者 | 阿桥 主播 | @寇爱哲 制作人 | 付玉箫 编辑 | 林枫 声音设计 | 孙泽雨 混音 | 孙泽雨 运营 | Yoyo 冬冬 /BGM List/ 01. Story FM Main Theme - 彭寒(片头曲) 02. 谈论一次皮囊 - 桑泉(阿美) 03. 长夜齐天 - 桑泉(阿莲) 04. X的组成关系 - 桑泉(阿娟) 05. A Train - 彭寒 (阿飞) 06. The Box - 彭寒 (片尾曲) 微信公众号:故事FM (ID: story_fm) 新浪微博:@故事FM_StoryFM 故事君:gushi_fm

看守所女管教:她们信任我,因为我没有不把她们当人看

节目开始之前提示一下,为了保护讲述者的隐私,本期节目我们做了变声处理,你好,欢迎收听故事fm,我是爱哲一个收集故事的人。

在这里我没有你的声音讲述你的故事。

每周一三五咱们不见不散。

时隔一年,故事fm的铁窗类系列又回来了。

在铁窗类这个系列里,我们既播出过中国人在世界各地坐牢的故事,也采访过预警和专门研究监狱的专家。 今天铁窗类宇宙加入的一个新的视角。

我们想从一个看守所女子管教的角度来和大家说一说,看守所里的女人们,您可能会好奇啊,关在看守所里的人都是谁,他们在看守所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们今后又将去往何处?

在八年的女子管教生涯当中,阿乔见识过各式各样因为涉嫌犯罪而被抓进看守所的女人邓阿乔来说,这些人当中有的人的面孔已经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模糊了。

而有的人他永远都忘不掉涉嫌犯罪,或许是这些女人们身上共同的标签。

但在这个标签的背后,在看守所的大幕布之下,阿乔看见了底色不尽相同的女性人生,我就是警校毕业,到了当地公安局分配的时候,自己选择的到看守所工作。

因为当时可能年轻嘛,刚从学校毕业,然后呢,其实也是有有一种想要逞强的心,因为大家都说这个做管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觉得犯人诶就是挺害怕的啊。然后我当时就觉得,哎,那我不怕我去吧。

当时就选了这个岗位,做了大概八年,主要是管我们这边看守所的这个新入所的女子在押人员吧。

看守所其实是在法院判决之前,就是临时羁押在押人员的这样一个场所。

然后他们在看守所的这个阶段呢和去监狱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在监狱里他们是知道自己的星期,所以他们在监狱里过的日子是有盼头的。

然后心态就是比较稳的,但是看守所就完全不一样,因为除了极个别犯罪嫌疑人,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95%以上的人都是突然被抓进来的。

他要面对一个非常不可测的一个诉讼过程,因为没多少犯罪嫌疑人是懂法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面对谁,然后最后是要做多久的牢。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背着很多事情,很多想法,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个都是翻来翻去睡不着的。

但是在监视里面互相接触的时候,大家都不会去谈,这些事情都是谈一些,比如说今天这个医生好帅啊。

今天这个巡逻的男保安好帅啊,就是谈一些这种话题来转移一下互相的注意力。 我发现女性在押人员进来的时候,他们首要想到的肯定就是。

眼前先把该应付的事情应付过去,就是脑子很清楚,大家总会觉得好像女的遇到事情会慌张啊,会什么,是吧?

但是没有。我发现他们在进了看守所之后,遇到事情之后,他是很清楚什么事情放在前面,我先要把我自己的情感压下去,我先要把值日做好,先要把值班值好,先要把领导应付过去,回头躲在被窝里要哭再哭就这样子的。

但是呢,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毕竟心里都压着事情嘛,女性在家人员进来了之后吧,大家都是月经不调的。

有些可能甚至1年两年都不来月经了,其实这个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影响,大部分人都是会增胖。

我见过最夸张的一个月,胖了十五斤吧,因为空虚就不知道想什么好,然后人呢,你又不认识是吧,大家就不知道交流些什么,一空虚就吃他们饭就是正常供应嘛,就是两菜一汤,但是他们可以用自己带来的钱在就是超市小卖部买那些面包啊什么的。

像这个以前那种什么达利元小蛋糕啊,这样一个一个的啊,他们一闲一空虚,就拆一个拆一个拆一个就硬生生把自己吃胖了。

那我有一段时间为了转移他们注意力我,我把医务室的电子城推到他们监视门口,一个一个出来撑体咒在里面,每天也不想着打扮,都穿着那个快松的衣服。

忘了自己的这个身份。但是呢,在这个时候啊,你就会发现他们就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对自己的体重还是很在意的啊。

所以那段时间让他们称体重之后,哎呀,一下子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了,除了要关心在押人员的生活起居,对管教来说,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和这些在衙人员做面对面的谈话。 谈话内容小到一日三餐大到栽崖人员的背景经历,可以说是包罗玩笑。

谈话是管教深入了解这群人的重要途径,也是常规意义上对在崖人员进行思想改造的手段之一。

阿乔曾经坚定地认为罪犯就是罪犯,只要进入看守所管教,就必须完成对在押人员的思想改造工作。

但是,阿乔遇见了阿美,一个因为重婚罪而进入看守所的女人。

阿美,他是四川的,典型的穿妹子,皮肤白净,头发乌黑的,很漂亮呢。人也属于很机灵,就是手做刺绣啊,什么都做得很好。 他进来的罪名一开始让我有点不能接受重婚。

然后我说,诶,重婚,这不是民事的吗,不可能构上形式啊?

然后我就很好奇啊,我立马把它弄出来谈了。他也是一个很直爽的就辣妹子,性格直接跟我说了她的老公,我们管她叫阿宝吧。

阿宝是已婚人士,所以才会够上重婚嘛。 然后他的妻子给他生了四个女儿,他就想生儿子,那个老婆给他生不了儿子,两个人反正也就分开了,但是没有办过正式的法律手续。

然后他就在这边做工程。

跟阿美认识了,然后两个人一直以夫妻的形式存在的,然后也生了个女儿。但是阿宝之前的女儿有两个她是带在身边的带过来的。

然后集中一个女儿被阿宝打死了,所以这件事情就构成了形式后,妈和小孩儿在一起,小孩儿死掉了,大众肯定就认为后妈是有责任的嘛。

对吧。但是事实是后妈是没责任,因为她确实没有情节,就是旁镇邻居什么都做准,他是没有打小孩,而且对孩子还挺好的啊。

毕竟是个小孩儿,在你能力范围内,你居然让他死掉了,是吧?

有点太疏忽了啊。

就阿美自己跟我讲,他这个人还比较爽快,他最多呢,属于是一个疏于管教,他没有对这个阿宝的前妻生的小孩儿,有对他自己女儿那么好而已。但是呢,据他说的这个阿宝真的不是人。

他女儿真的不如他们家的一条狗,那个女孩子是被她活活打死的,那个女孩子才八岁,因为当时尸检报告拿过来给他签字的时候,我看了两眼,我真的看不下去,我自己也有女儿。

那个小孩子身上全是香烟。

烫的那个烫伤,然后什么内脏破裂,最后打死小孩的那个丈夫。所谓的丈夫是判了无期还是死缓反正蛮重的。

但是阿美市只有七个月,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应该是法律上认定他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责任的。 我觉得他好像对静看守所这件事情。

嗯,没有其他人那么难过吧。

我觉得可能是第一嘛,他觉得这事儿确实跟他也没什么大的关系,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第二呢。

他可能平时在外面,我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

有点游戏人间的心态,他手很巧,它会在里面利用,就是有限的资源,做很多很好玩的事。嗯,比如他们有一次就是他牵的头用里面的饭,这是一块一块的搁的那个针的饭。然后他他们用饭做了个蛋糕。

然后上面还香了一些葡萄干啊饼干啊,就是他们有的材料就把它镶嵌起来。然后那个饭呢,他们用那个脸盆。

那个脸份都刷得很干净啊,然后把它做成一个蛋糕的模型,还做了三层这样子。 那我也问他,你在外面就是做什么,他说,他不工作的老公会给他签的吗?

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就不停的想教育他,我说女人还是要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要依赖男人啊。你自己找一份工作,养养你女儿,那你这个老公肯定是出不来了,对吧?

他当时也听了啊,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去,但是他出来之后,我看他发的朋友圈啊什么的,又是手上戴满镜戒指啊啊,每天花天酒地的跟一群男的一起在那里玩儿,又是继续这样过日子了。

后来我就把他删了,没有再联系我,他就是还是要走自己的原来的路吧。但是他这个路,你不能说他犯罪。哎,他也不是犯罪,他就是。

利用自己的美色或日子呗,就是有人愿意养着他。今天这玩玩,明天那玩玩,然后自己的孩子也送回老家,妈养着这样子。

所以这也是一种生活状态吧。

你不是很认同他的生活方式,但是他就是这样生活的,他也没有办法,也没有做一些。 呃,我们所谓的不好的事情。

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红蜘蛛,就是讲女性犯罪的吧?

我以前觉得,虽然这个红蜘蛛里面的那些女主角我也觉得他们挺可怜的,但是我是很阶级立场很明确,他们就是罪犯,我要改造他们。

但是参加工作之后,就是一个个嫌疑人带给我的一些感悟吧。我觉得就不要以自己的状态和自己欣赏的人这样子的要求去要求所有人,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不一样嘛。

那比如那个阿美,他觉得他这样过着也挺好,就是他的一个生存哲学嘛。那我也不能说他错,我只是觉得跟他聊不来嘛。 从初出象牙塔的职场,小白到看守所里的老练管教。

阿乔习惯于通过和在牙人员的长时间相处,去分析他们的思维和性格。

阿乔喜欢和他们交谈,也擅长和他们交谈。

阿乔觉得关于人本性的答案就藏在那些稀松平常的对话里,而在某些时候,这些答案又似乎无法通过语言来传达。 我们叫阿联吧,他是我们本地人。然后他不会讲普通话。

他的智商只有八岁小孩的智商,但是他人呢,已经是109岁,她是有老公有儿子的,他在我们当地住在一个比较偏远的一个村里吧。他是盗窃,当时关进来的时候就是他是个灌偷,老是偷人家东西。然后因为他脑子不太好,大家就老拿他开玩笑。

他们就天天给他扎小便儿,满头的小便儿就是有点像欺负他啊。然后我当时心里就不高兴,然后回头我就跟那几个带头给他扎辫子的人私底下说了,我说别给他扎了啊。我说他玩儿他有什么意思,人家也是个人,是吧。 后来给我印象比较深的一个情节,就是他们在里面跟这个制造叫阿联的聊天。嗯,聊天的时候他们问出来,这个智障呢,就是他的公公。

可能对他有一个性侵的行为,监视里的人本身就是生活在社会还属于底层的这些人是吧,他们就对这样的事情很司空见惯。

然后他们拿这个当玩笑。

那天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就齐刷刷的说,林桃,你,你等一下啊。我们问他一个问题,你看着啊,哥好玩了。

然后我说什么。然后他们就问这个阿脸说,公公搞你的时候怎么想的啊?

然后那个阿莲就会说,嗯,耿耿耿耿,就是会模仿那个声音。

当时我是又难过,又震惊他,其实你说他因为智力问题沦为了社会底层,其实不是他愿意的。

我觉得嗯,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他一辈子,他现在自己也有小孩,但是如果我看到这样的行为的话,我还是要制止的吧。 我不知道就是这个阿联,他是怎么体会人家对他好不好。

因为这几个人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他也是很开心的,傻乐傻乐的。

我跟他一对一聊天的时候吧,他反而话不多,他是属于很意识流的,他想到啥就跟你讲啥。那时候可能我在正在跟别人讲话的时候,他就突然插上来跟我讲,昨天那个什么什么菜很好吃啊,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然后我也不觉得奇怪,我老是硬着他。

然后那天他跑过来跟我说,啊,我们那边什么什么店啊,香瓜子可好吃了就是瓜子儿啊。

然后我说,是的啊,那家店我知道的。我说啊,呃,我下次去了,你请我吃啊。我跟他开玩笑,他说好的呀。

我也就随口一说他后来因为毕竟精神有问题嘛,那抓进来也是没办法,后来很快就出去了,那天对蒋介石就叫我了,说外面有人找我。

我说,这个谁谁谁呀。他说,那那个智障的来找你了,那我就马上出去了。我想他来找我干嘛。

他拎了一袋瓜子,他也不会说话。他说,那领导给你的。哦,哎呀,我说你,你还记得啊,我当时就眼睛就红了。然后然后我说,你怎么过来的?他说他公交车坐过来。

我说,你那么远,公交车怎么来?他说他倒了三班公交车,从早上坐到了下午三点给我送过来的。那我说,你,你回去啦。他说他走啦,他就小孩一样啊。他说,我回去啦。 看守所里还有很多像阿美,阿连这样的在牙人员。

因为所盼的星期不长,很快也就从看守所出去了。

而对于那些涉嫌重大犯罪的人来说,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就变得漫长了起来。

屠范阿娟就是阿乔曾经带过的星期最长的人之一。

我们管他叫阿娟吧,他是一个判了无期徒刑的小姑娘吧。 当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和大家想想象的这种无期徒刑的女犯人是完全是不一样,就是白白静静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

里面的人都管他叫宝宝,他其实就是绅士,还蛮坎坷的。他出生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有白巅峰被父母卖到东北去了嘛。然后东北的那个他所谓的阿姨和姨父后来也离婚了,然后也没人带他。

他就是从初中开始吧,一个人一直是流浪的,在社会上结识各种男孩子吧。然后他这次这个案子的同案犯,嗯,他的男朋友就是在贩毒,所以也带着他一起犯那小姑娘。马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辍学了,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犯法,我对他们的管理方法就是我不会啊,某某某啊张三,你出来,他们监视里的人管他叫什么,我也管他叫什么,那我也管他叫宝宝。然后他可能就觉得我还比较好说话吧。 我是前几次谈话会跟他们拉拉家常啊,或者说讲一些外面的事情啊啊,他说他在哪里住。

那我说,哎,那个地方我去过啊,附近有什么什么店,然后一下子就可能感觉好像和外面又有点连接了啊。

然后他们基本上这个时候。

眼睛里就会有光,就会想,拜托我这个拜托,我那个就觉得我这个人是个好说话的啊,谈了好几次吧,他跟我说能不能帮他找一下。

嗯,母亲这样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他已经嗯十多年没有见了吧。

那我说,反正这个事情其实是在我可控范围内嘛。那所以我就帮他找了。他告诉我找一个叫谁谁谁的啊,可能是一个他老家的同学,然后那个同学有他妈妈的电话。

然后我才帮他联系上他妈妈和他姐姐两个人一起过来,那虽然看不到他,因为看守所是不允许探视的,然后我见了他们一面。

他们就可以通过正常途径给他送一些衣服,给他寄一些钱,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带到监狱去使用嘛。

回头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之后,他当时就哭得很严重,可能他的心态就是说他们没有不要他。

原先她就是属于那种小太妹,反正我无所谓,就是无牵无挂啊。但是自从她母亲联系上了之后,她好像想要学学好的这种态度有对我的信任感提升了。然后他对服刑这件事情也就感觉有了希望。 从私心的角度来讲吧,我觉得他如果跟我交流比较顺畅的话,更方便我管件事,因为大家可能都认为里里面会有一个老大嘛。

那我们里面是没有老大,但是大家其实心里都有个谱。 你判子年我判子年?

你判三年我判四年的,能跟人家无期徒刑比吗?所以他在里面说一句话,还是挺有用的。

他有时候叫大家不要闹了,或者说不要讲话了,要扣分啊之类的,大家还是比较愿意听嘛,因为我们领导给所里造了个图书馆,在家人员可以轮流借书看嘛。

但是呢,当时我们领导买的书呢,太高大上了,什么局里夫人传啊,什么高尔基传啊,那么都看不懂。后来好不容易有一套书,当时我印象很深,叫斗破苍穹,好像要十几本吧。 他们疯传,因为他知道这是所里的书,他就不珍惜,就撕开来了。你看下半本,我看下半本,过一会儿再换这样子。

后来我就想了个法子吧,我自己到我们这边的图书馆办了张卡,我就去借那种所谓的玄幻小说言情小说啊,就是斗破苍穹,我给他们借了,连借了好几个月吧,让他们看爽,每个人都看遍,还有一些什么女友啊,什么这种装定本,这个我自己花钱。

买的就是往期的,然后给他买过来。那我说这个是我买的,你们随便看啊,撕开了也没关系啊。但是他们就是这点,还蛮让我感动。凡是我拿进去的书。

就是这个阿娟带头给我管好的,他们都用报纸给他包了书皮还登记好,谁看了啊,现在到谁手里,这样就不许搞乱管教民警其实是可以自己做主,在里面搞一些不违反规定的活动的,比如唱歌什么的都是可以的。 然后这个阿娟呢,是所有我这些活动的热衷参与者。然后。

嗯,我记得他给我唱的一个叫什么恋人恋人心那首歌,我觉得挺好听的,我还把它收藏了,然后我回家唱。

现在我每唱起这首歌,我就会想起他看守所里常年人来人往,有像阿美,阿连这样很快就离开的,也有像阿娟那样,在看守所里一呆就是两年以上的。

当然,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那就是死刑犯。

死刑犯接到判决之后,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直接离开,看入所,或者是去往监狱。

事实上,开守所就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站。 阿乔虽然没有亲自带过女性死刑犯,但是在接下来的讲述中,她想说的是一个判了有期徒刑的女犯人和她的死刑犯丈夫的故事。

这个阿飞,他当时大概是50岁到吧,快接近50了,然后是个矮矮胖胖的,其貌不扬的这样一个很接地气的一个中年妇女。

如果换个场景的话,可能就是街道里的那种很热心的大妈这样子。

你想不到,她居然在外面的时候,职业是做站街女,然后她的丈夫呢,就是在那种大众舞厅里面给人当保安的。

然后那个男的呢就长得高高,帅帅是真的挺高,长得也挺周正的,然后那个男的挡了一个也是站街女吧,然后把那个人杀了,这个阿飞呢是属于知道她老公做了这个事情,就是包庇嘛。

她没有做,那她老公判的是死刑阿飞,他这个人就是其实底子是挺本分,挺老实的,在我手里也是一直很听话,包括有时候他看到有些人不服从管理,就是杨凤英为我,他还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偷偷给我塞小纸条。

他说,啊,谁谁谁。他说高血压就是药,每天不吃医生给他,他不吃,他把药扔了会跟我讲啊。所以我,我对他印象一直蛮好的。 看守所是这样,在经过检察院复核之后。

法院判决之后,法院要执行了,才能够把这些人送到监狱去,然后死刑。这件事情呢,就是需要高级人民法院复核的。所以这个事情没有那么快,那他就连累了整个案子同案犯嘛。

然后同案犯就必须在看守所里熬着阿飞呢,就是属于被她老公的死刑耽误着,也就一直迟迟没法送出去嘛。所以他情绪是很微妙的,她又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去监狱,但是呢,又不想让她老公死?

她对于她老公这件事情,她有时候就是表现出这个事。我想了,就是我很纠结,我到底是想走还是不想走,我很纠结。

那想了不高兴我就不想了。

看守所里面的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态,就是这个事情我想了之后我不高兴了,我就选择不想,但是我是始终觉得人能量守恒的嘛。你老是想。

然后你又不表达你肯定会有一些突然就会有一些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行为,就有一回事,我带阿美谈话,回去的时候,阿美碰到了,就是那个阿菲的老公。

因为阿飞的老公是死刑犯嘛,就是带了脚料穿的那个好服务也跟别人不一样嘛。他就问我,他说领导,为什么这个人搞得这么这个样子啊,我也是嘴快啊。我说那是谁谁谁的谁谁谁。然后他回去就跟阿飞讲了。

然后阿飞就一下勾起了。对啊,对他的思念啊。他说,哎嗯,琳达,我求你个事,能不能下回也安排我跟他见一下啊。我不会说话,他说,就走过呢,看一眼啊。

然而,重型犯在看守所里能见谁不能见谁,都是被严格管控的。阿乔显然无法答应阿飞的请求。

随着时间的流逝,阿飞丈夫的死刑判决书最终还是下来了。

考虑到阿飞的情绪,阿乔没有把死刑执行的消息提前告诉阿飞,因为同案犯的判决书是一起下达的。

丈夫的死刑执行日,其实也是阿飞离开看守所前往监狱的日子。 这一天,在带阿飞离开看守所之前,阿乔见到了阿飞的丈夫。

因为平时死刑犯执行,我也看不到这次呢,因为我要带她的老婆走,那就全程看了一下她这个丈夫死刑犯被带走的一个过程吧,因为他是重型饭嘛,就带着脚料什么的就需要把它卸掉,然后换上他自己的衣服。

给他建一下家里的人。

然后给他吃一顿饭,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嘛啊。然后他的管家民警把他叫出来,跟他再说。他说某某,他说你家里人在外面等你了,待会儿你出去的时候该讲什么,他说都讲好好了啊,就是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但是这个死刑犯就说了一句,他说linda。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他说,没关系的,我没事的。 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然后我们那个男民警眼力就下来了。

因为这个死刑犯笼子里有死刑犯的话,这个民警压力是很大的,因为毕竟这么多时间就是每天等于说像小弟似的天天带着啊,那他又想让他早点走,但是走了的话,毕竟是一条人命嘛。

死刑犯看到我站在里面,站在值班室里面,他还跟我打了个招呼,他说,我们家谁谁谁也走了啊。

我说,我会把它送走的。你放心好了,他真的很淡定,而且他还对该表达谢意的人都表达了谢意。 此刑犯他走了之后,我就进去监视里,因为时间到了嘛,带那个女的投送监狱的名单报好,然后开始排队出来。

最后我报那个阿飞的名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傻了,就是那种电视里放的被雷劈中的那种感觉。

他说,啊,我也去啊。

没过两秒钟吧,他反应过来了,他说,我去的话,是不是我们家谁谁,谁还没说出口。然后他当时就直接蹲在地上了,然后眼泪就哗哗哗哗哗的出来了。整个监视的人都震惊了,包括那些已经在外面排队准备走的。

然后大家都上去安慰他。

他所有东西都是别人帮他收拾的,都帮他都是拿好,有些人还甚至拿出了自己的东西给他,就把好的鞋子啊好的衣服都给他。

然后给他打包好他的包都是其他几个人帮他一起拎。然后我帮他拎的,从我们这儿到监狱,可能开了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吧。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他哭到后来就是整个人头痛了。他说,啊。

那我后来过去安慰了一下他。我说。

其实按照规定呢,是不能打电话的,但是我说,你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我手机现在给你。

他说的不强大,他说我这么多时间,其实心理建设就是已经建设过了啊。但是这一天来的时候。

就是有点太突然了。

当时我也思考了很多吧,关于死刑犯的事情,如果我换到这样的情景,我肯定会激动或者情绪失控之类的啊,很难过啊,就是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过那种。 然后我跟老同志聊了一下他们管了多年的死刑犯的老同志,他们说,其实有些人。

没有想那么多的,他活着的时候,他就是很简单,每天饿了吃困了睡没有想过那么多。

但是呢,也有一些人,他其实是。

嗯,你都不知道他生活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遇,可能对他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呢。 三年前,因为组织内部结构的调整,阿乔被调理看守所岗位。

他的管教生涯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其实人是有一个表达欲的,如果这个欲望没有满足的话,可能他心里就会不舒服吧,就是积压的事情太多。

就像我经常会梦到他们,我会梦到他们去了那个监狱之后,我又变成了监狱的民警,谁谁谁跑过来跟我说一些日常的事情啊,他什么东西扣分啦,或者说什么东西,他还起了材料要交给我之类的。这种日常的事情后来我自己分析一下,我觉得可能是事情我一直挂在心里还未完吧。所以可能在梦里还在处理他们的事情,跑到监狱还在处理他们的事情。 我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面对的是一个过火深深的人,不是说你给他就是贴上犯罪的标签,他就是一个怪兽了。

然后之前有人跟我讲,就是为什么觉得还比较相信我,就是因为他说有些呃,管家民警进去之后,可能连他们的东西都不愿意碰。

但是我经常跟他们在里面,就直接坐在他们床上聊天,然后,嗯,包括后来他们可能也知道我不忌讳这个东西。他们有时候做了好吃的,像那个阿美做了那个米蛋糕,他还要我吃?

然后我也真吃了,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就是这样子的事情,可能他们觉得还比较相信我没有把他们不当人看。马,你现在正在收听的是亲历者自述的声音。节目故事fm。

我是主白哲。本期节目由付玉潇制作编辑林风声音设计,孙泽宇混音顺则语,感谢你的收听,咱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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