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拆迁办」工作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记得当时有一次我出去聚餐吧，和我两个大学同学，我左边那个同学说，哎呀，我在贵州那边一个建筑工地上面好。我右手边这个同学说，哎，我在某某楼盘卖房子，嗨。我当时一想，我说，哎，你一个修房子，你在卖房子，我在拆房子。我说，我们这时候好和谐呀。

你好。欢迎收听故事fm，我是艾哲一个收集故事的人。在这里，我们用你的声音讲述你的故事。

每周135，咱们不见不散。

我叫小明，今年27岁。呃，现在生活在中国广东，深圳？

因为当时毕业，我大学学的那种比较鸡肋的专业，就什么工商管理，就没有那种专业性，特别强，而且当时刚好也没有很合适的工作，当时也很迷茫嘛。

然后当时就一个远房的亲戚的亲戚，反正很远房了，我都不认识，就介绍这份工作。呃，也没有跟我讲事去做什么，就说你只要会写字和用电脑打字，就是用那个键盘打字就可以了。 当时去了第一天是在我们那个区的一个很老的旧片区的，因为他是那种被拆迁的片区，都比较不说它很偏，反正都是很破败。

呃，就刚好到了一个房间，然后房间是个两层楼的那种。

周围全部都是那种瓦力啊，那种朴实已经被拆掉了。然后当时我进去，然后里面很简单，就是几张桌子，然后有空调。

就是每个桌子面前都有做一个做一个工作人员嘛，办公环境还挺恶劣的。 小明去报道的地方之所以坐落在瓦力上，是因为这个单位就是我们常听说的拆迁办。

但现在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拆迁办，其实不是政府部门，而是政府委托的实施单位。

小明报道的这个单位就是一个有资质的拆迁公司，因为他们直接负责拆迁户的补偿工作，所以老百姓就把他们称之为拆迁办。 小明知道自己要工作单位是拆迁办的时候，他有点不太适应。

因为他对这个职业的印象非常不好，就很万恶的一个职业。

当时我去了之后，因为我这人又是那种正义感很强的人，结果那个时候喜欢刷微博嘛，就我那个经常就会有那个拆迁的那些新闻。

而且印象很深，就是一个老奶奶啊，睡了一觉，然后自己的家就被拆了，然后坐在那个土堆上面就无家可归啊，很悲惨的那种。

就我印象这些新闻很深，就是后来当时所以我进去的时候有点不太适应，因为当时我才去的时候第一次动员大会嘛。然后当时我们领导就说我们这个工作啊很特殊。

嗯，是属于那个五加二白加黑，然后当时我没有理解这个意思。 四这意思就是那个一周工作七天。

然后晚上不许关手机，然后就是那样随时待命的那种，因为可能会有什么情况啊，就是哪怕是十二点钟拆迁护照，你去签协议，你得爬起来去就那种情况就拆迁工作里面分为了动迁人员和协议人员，呃，动迁人员就是上门去做一些动迁工作的人。

要跟着动迁人员，就是因为有一些比如说赔偿金额啊，或者是呃，赔偿政策要签订协议啊，还有包括一些水电表啊等等一些一些手续的要需要讲清楚嘛。

我最早的时候我也会态度很好，就是那种。

嗯，就是每一个人来签协议的时候，耐心的跟他们讲解你的这笔钱是怎么算出来的，怎么怎么的，我就很担心他们没听懂，或者是因为这是他们自己自己的钱，我觉得他们每一分都不容易哈。

然后后来当时有一个也是一个姐姐提醒我嘛，他说，其实你不用对他们态度这么好，就是普通的对待就可以了。不用过于热情。

他说你这个时候上一秒对他们特别好，下一秒他可能为了一件事情就很激烈，第一个项目就前期要那个签协议嘛。然后当时我记得有个拆迁户，他们一家人就是儿子和父亲，儿子应该是四十多岁了，然后父亲应该也是那种，就是老年人嘛。

但是呢，儿子呢就有一点。

就说话有点口吃的样子就很着急。

然后当时我我，我就闷头在那里签协议嘛。因为我们签协议不能错，你知道错了的话，就就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就拆迁户会觉得你坑了他的钱啊，你故意做手脚啊。

然后我就很仔细的时候，当时他就问了我一个问题，因为当时我就想，哎，不能出错，不能出错，我就特别专心，然后就没怎么理他，他突然就一下子就冒火了，然后当时就觉得好像呃，我没有理他，然后就觉得击落了他一样。

然后当时他就挥手就。

呃，就像我的脸就打过来了，然后当时我就往后退。这个时候我两边有男同事就已经已经上去了。

因为我们也不会还手，就不会再反击他，按住他就可以了，就因为我们也怕出事情嘛。

发生这个事情之后，我才是挺感动的，因为就觉得嗯，当时他们说，他说我们现场从来没有哪个女同事被打过。

就后来我知道他们原来是早有准备的，就相当于基本上女同事旁边叫占一个男同事，他们说要被打的话，也也不能是我们女同事被打。

以前进来的话，因为我觉得他们是我的长辈，因为他们一般年龄他们都会比我大嘛，然后就会。嗯，就叔叔阿姨的会叫得很轻啊。

但后面会觉得哎，只要我把这个工作啊，按照那个要求做完了签完了就好了，就不是那么热情，因为其实我们的拆迁工作很多，其实它的核心的一个利益的点就是房子，看你要房子还是要钱。

比如说每个项目，它可能进展到一个阶段，之后我会把收上来的一些房产证就是我们要去注销掉嘛。

经常都会往那个政府部门跑。呃，就是我们那个行政大厅。当时我有一天就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我们那个拆迁户。

因为像这种450岁年龄的这种人，他们其实都是有，不像我们这种九零后是那种独生子女，就他们就会有很多兄弟姐妹。

就扯到房子的话，他们就有很多那种利益，如果是老人不在的话，那种情况就会更糟糕。

当时我站在等电梯，然后就看到三个那个兄弟姐妹，也是450岁的，在地上抢那个房产证。

然后有一个人就抱在怀里边抱着，然后这样蜷缩在地上，然后边哭。

当时我记得他嘴巴说的是啊，这是我，这是爸爸留给我的，但是我不允许你们抢走，然后应该是个哥哥哈，我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一个男的，他们兄弟嘛，然后就上去抢。当时我记不得他嘴巴说什么了，然后另外一个女的再去再去扯那个房产证。但是那个女的紧紧哦，抱在怀里，然后蜷缩在地上，然后护着那个房产证。

然后还有，比如说签了协议之后有分领首款和尾款，但是呢银行这边处理的时候，就是说这个款项只能达到一个人的账户就不可能。比如说你有多个继承人给你们平均分摊来打，所以就是需要多个人委托其中一个人去领。就这种情况。

这样就会造成很多人就相互的不信任。 就当时我记得有一个也是四个兄弟姐妹喊嗯，说起来都是450岁的人了。然后就是当时说的是呃。

大姐说她去领二哥说不行，要用我的卡。

然后老三说。

密码我来色，然后就就大家就，然后最后就一直扯啊，就是这都协议都签好了，就是最后零款的事情。

然后最后他们想那个办法就是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全程陪同他们去把这个钱取出来评分，然后他们最后才安心了。我当时在想，他们好歹应该也是从小不说一起那种，很亲近，也是从小一直长大的吧。然后到了那个时候，然后一点点的信任感都没有。

就宁愿相信外人来帮他们公正的看待这个事情的时候，都不愿意相信。

自己的兄弟姐妹那种感觉就是很很那个，然后像像我们那个现场年龄比较大的一个动迁。

呃，我叫阿姨吧，她450岁。

唉，他们就看多了。这个事情之后嘛，他有一天忙完了之后，就坐在那个外面，他就说他说，哎呀。等他到了六十岁的时候，他出家算了，他说，觉得这个罪孽太深了，看到的东西就那种。嗯，就感觉不一样吧。

小明说，他其实也见过那种可以把房产看得淡泊的家庭，但是这个家庭已经到了生命的晚期。

当时就有一个拆迁户，就是他们那个房子，他们已经说明了我不想要房子，你直接给我钱就行了。

但是因为产权人呃料毒症的晚期，然后在我们那个市医院，当时就就相当于就是长期住院就医院，像是他的家一样，就没办法那种吗。他住的那个医院的房间不是那种很独立的，就是有三四个床位共用的那种房间。

然后他老婆和妹妹当时就坐在旁边，他就一直躺在那里的，看上去精神状态，其实脸色这些都不是很好，然后整个手的话就感觉嗯灰灰的，但是呢？

他对我们的态度就很好，对我们还是挺有礼貌的，就说，哎，麻烦您这边怎么怎么了，他说，确实我也没办法去我的那个组长就安排我的时候，他说你去了那里之后。

你要把协议上面的那个全部要给他练一遍，就是对人家尊重嘛，就是因为当时他没有全程参与，但是我要告诉他首款有多少违款有多少，然后协议是多少。然后您是自呃自动放弃那个选房，然后要了全款。

嗯，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当时因为我们那个拆迁协议最后会签字按手印嘛。他按手印的时候都有一点困难，都是他老婆帮他，就是他找不到那个位置，老是按不准。

然后我在收拾文件的时候，他老婆就跟我讲，他说，其实我也是乳腺癌的患者，然后也是晚期了，所以我们。

不想要房子，他们就在打算，就是说这个钱拿下来之后，然后就他们两个就是看病用了啊。我记得当时他老婆还是带着假发。

就是也是，好像是做了化疗还是什么的，就也是气色不太好对，但是还是为人都会很客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要等到生命的晚期，才会与人和善。

像这对患病夫妇这样通情达理的拆迁户其实也不少。 我之前有遇到过那种，就是你知道我们有时候签协议会签的很晚嘛，就拆迁人员也会等着我们一起下班，因为都是在很偏僻的那种荒无人烟的那种旧片区，然后有时候。

猜我当时我们为了等他们，可能等到九十点钟，就是为了等他们下班，因为我们要等他们下班嘛，然后来签协议。

然后当时我觉得还是很感动的。

我记得当时呢，拆迁户还给我买了奥利奥饼干，还有瓜子，就说哎呀，不好意思让您这样等我。呃，等我们来签怎么怎么怎么的。

他很理解你，然后而且对人有很客气的那种。 嗯，就比如像我们的奖励的话，会有阶段性的奖励嘛。

阶段性奖励，就比如说你给你有九十天的公告期，然后如果你前面一个月走得快的话，你可以拿到全额的奖励。

但是如果有那种情况，比如说确实是因为时间耽误了哦，我就超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然后这边的话我们也会尽量的帮他们。

就他们也会提前跟我们讲说，哎，确实因为我在外地，然后这边的话怎么怎么的，然后我们也会向上面申请，然后该给他的奖励还是会补给他。

我当时去了之后都不敢跟我一些同学呀或者朋友说，呃，我在那个我实际上干的工作是什么，后来就周围可能我妈的同事啊，或者我爸爸朋友啊，他们要拆迁的时候。

就会打电话来问我，他说，哎，怎么样才能不吃亏啊，怎么就让我就是有没有内幕信息什么什么的，让我按照我所了解的政策再敢算一遍，其实算出来的一模一样。 2011年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也就是媒体俗称的新拆迁条例实施之后。

拆迁工作比以前规范和透明了许多。

小明说，网上经常有人讲撑到最后搬走的钉子户可以要到多好几倍的赔偿，至少他工作以来还没有见过。

就是我还没去，之前就有一次，我们摸底嘛，就是我在车上，然后当时路过一个我们那个合并公路的时候，然后当时我那个我的组长，当时我姐姐就跟我说说你看，你看那栋楼没有哦，他也指那栋楼。哎，我说那栋楼哎，好奇怪啊。我说旁边都是高楼，为什么那栋楼一个那种两层楼到就立在中间，好好突兀啊。他说，对呀，对呀，他说，之前他说前年的时候拆那个项目，那那户人不愿意走，然后当时就把那户单独画在红线以外。

然后最后很奇怪，他前面就会有一个一个高架桥的路横着过，然后旁边就是修起来的楼嘛，唯独就是把它中间单立在那里。

后来我听他们讲，就是那户人就钉子户，不愿意走嘛，然后也是那种就那种想想要很多套房子那种就没有谈下来。然后好像是大领导就说好行，我就不猜你了，我把你划在红线以外，我绕着你走。

就把它就画出去了。

然后后来好像我听他们说，好像那个人三番四次的，还上门说希望赶快把他给拆掉了。后来他说，哎，不行不行。已经他说那个片区我们已经不动了，就有这种情况。嗯，对啊，其实很多那种嗯，新闻里面会觉得啊，我们感觉就站在政府那一边，就觉得很强势啊，感觉那种电大欺人那种，其实某种程度上还真不是这样子，因为我们也是真的像那种网上说那样啊。

太不合规的话，我觉得那个激起名分，我觉得这样也是挺敏感的。

其实有很多情况我们都是有会考虑到的，比如说会了解很清楚，然后有什么特殊的一些需要啊，我们会帮他们去沟通。

这样子，比如说张氏有一个拆迁户，他就想原房原件就是除去那种漫天要价的那种人的话。其实有些人对自己住的地方还是有一定感情的。

所以他们就会想了，我不想搬得太远，我就想在我住的这个旁边，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可以了。

然后我们东迁人员还还会帮他去搜集二手房信息。 就这个其实不是该我们做的工作，就是我们希望他能够找到他想要的房子，但是他又不想要安置房。

他想要一个商品房。

然后我们这边就按照他们的我们的拆迁价款，然后在周边给他物色。

然后当时我记得我们那个动迁人员每天拿着小本本出去抄二手房的房源好，再去看房就其实很多工作不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我们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就是。

所以当时我说什么五加二白加黑，其实也并不夸张，就是想尽办法要去迎合到他们吧，也能够完成这个工作。 我很不太乐意让就刚刚我说了周围的朋友或者同学，知道我是在这个地方上班。

我记得当时有一次我出去聚餐吧，当时和我两个大学同学。

我左边那个同学说，哎呀，我在贵州那边一个建筑工地上面好。我右手边这个同学说，哎，我在某某楼盘卖房子。嗨。我当时一想，我说，哎，你一个修房子，你在卖房子，我在拆房子。我说，我们这时候好和谐呀，这我这类型想法就后来我都不敢说。然后我说，哎，我就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工作，怎么怎么怎么的。

因为我很怕，就是大家会说说说哇，那拆迁办很流啊，怎么怎么的那种财经半的人像螃蟹一样出去都是可以横着走路的那种感觉。

就大家可能就确实有一点会妖魔化。

我想讲这些事情，原因就是占到。

一个在里面的人看到的这些东西，能够更客观的来看这个事情，你现在正在收听的是亲历者次数的声音。节目故事fm。

我是主播，艾哲，本期节目由我制作声音设计，杨帆，感谢你的收听，咱们下期再见。